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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喻黄】扶桑 (4)

#旧文补档




(4)

 

“你不会连洗菜都不会吧?”喻文州看着迷茫地抱着韭菜站在他身边的黄少天,自己也觉得有点迷茫。对方明显有点不好意思了,但是精神劲头却不见减:“文州你教教我呗,我超聪明的,一教就会保证的!”

 

“这么,”喻文州挽起袖子,“先把杂草和黄的清掉,再慢慢一根一根洗,不要全洗,我俩吃一半就够了。”

 

黄少天确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学生,喻文州指导两下,差不多两个人也能配合得不错了。喻文州把最后一道汤熬上,黄少天靠在冰箱上长舒一口气。喻文州盯着文火发呆,其实思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了于锋跟他说的那些话,很快他又在心里盘算起来再过一周就公布最终推研名单了,自己心里那一线微弱的希望执着固执得就像这锅下的文火一样,虽然小,但坚定地烧着。不行,他暗自心想,先好好想想叶修那边的选题,借了这么多书还没想好要怎么看呢。

 

“有心事啊。”

 

喻文州一下被惊醒,抬头和黄少天锐利的眼神撞上,对方看着他的眼睛:“而且还很重啊,文州。”

 

“还好了。”喻文州自认为自己一般来说还是很自持的,被黄少天一下看穿还是有点不好意思,想敷衍了事。

 

“你看上去好不开心啊,我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了。”黄少天说,语速没有平时那么快,声线也没有那么高了,“第一眼就觉的你肯定是个活在冬天的人。”

 

“活在冬天的人?”

 

“嗯,就跟今天这天一样嘛。”黄少天点点头,十分自然地继续说,“每分每秒都觉得要下雨变天了,但是又一直灰蒙蒙地绷着。”

 

喻文州一下有点说不出话,只是觉得面前这人真的是太敏锐了,想想黄少天也不是个需要别人接话才能说下去的主,于是他干脆就静静等着下文。

 

“我的话,倒跟你相反。”果不其然,黄少天继续说,“我比较愿意呆在春天,现在也是迫不得已才呆在冬天的。哎呀,冬天啊,太冷太漫长了,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烦心事。不过嘛,”他眼睛明亮亮的看向喻文州,“对这件事,我的人生信条就是:冬天都到了,春天还会远吗?”

 

他走过来拍了拍喻文州,喻文州没有急着说什么。他只觉得挺温暖的,面前这个人真的好像几句话就把房间带进了春天。这样说说话好舒服啊,喻文州觉得,于是很温柔地说了一句:

 

“谢谢少天啊。”

 

喻文州说得自然,黄少天倒是像被这句话击中了:“我靠靠靠你这人说话怎么可以这么犯规啊!!我去你干嘛突然这么温柔啊,我又没说什么特别的你别这样啊!”

 

“少天……”

 

“看汤看汤看汤!”

 

“……”喻文州笑着不再说话,转过头去给汤调味。黄少天气鼓鼓地走出厨房又走回来,就这么进进出出好几趟,喻文州给他逗乐了:“你干嘛啊,我就这么说话的啊。”

 

“你别管我,我就这么走来走去的!”黄少天忿忿地回答,便走出去了。喻文州觉得他真的很好玩,就由着他随便在客厅里晃悠着。怎么搞的,怎么刚认识就跟认识了好几年一样,他在心里暗暗吐槽,这可真是对眼缘啊。

 

 

 

当喻文州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,看到黄少天正抱着他借来的影印本看得起劲。他笑了笑:

 

“感兴趣啊?”

 

“怎么就印了这么点?只有有关太阳之鸦那些的?”黄少天扬了扬手上的书。

 

“因为目前只需要这些,这本就只复印了这么点。”喻文州一听黄少天这话,再加上对方脸上满脸放光的表情,赶忙问,“怎么,你了解这些故事啊?”

 

“当然啊!”对方立马放下书,往桌上配合地放了个桌垫给喻文州腾出位置放汤锅,“我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!”

 

“哦?”喻文州也觉得有点惊讶,拉开椅子坐下,“说来听听?”

 

“我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。”黄少天也坐下了,一边夹了菜一边说,“最早啊,太阳之鸦是有蛮多的,后羿射下来的其实不是太阳,是太阳之鸦,给他射得只剩一只了,青帝觉得人间实在是太可怕了,要分配一个看鸟人,就把春神派过去了,负责看鸟和树,就是神树扶桑。”

 

“你这个版本很有意思啊。”喻文州偏了偏头,“听着像完整版。”

 

“对吧!”黄少天来劲了,继续说,“其实春神也就是个挂名的,乌鸦每天自己飞来飞去,白天在天上,晚上自己回扶桑上睡觉,春神啥也不用管嘛。重要的还是扶桑,太阳之鸦靠扶桑的叶子和汁液为生,而且扶桑是神树啊,古书上说‘无定形’,有的时候很高,有的时候又跟普通的树没啥两样,甚至啊,老人家还说扶桑可以为任何事物的样子。”

 

“如果扶桑会变形状……那太阳之鸦和春神怎么能准确地知道哪一棵树是扶桑?”

 

“……”黄少天的表情有一个瞬间变得很复杂,但是最终还是变得清晰起来,“这个我也不知道了,唉,本来应该知道的嘛,像你一样多问一句可能就知道了,但我完全没想到。”他嗯了半天,还是抱着头跟喻文州说,“也许太阳之鸦落在哪里,哪里就是扶桑吧,毕竟神话里说它只会落在扶桑上,也只有扶桑能承受住太阳的重量。到时候,扶桑可能又会变成原本的样子吧。”

 

 

 

吃完晚饭黄少天帮着收拾完,就回了自己的房间。临走的时候喻文州向他解释了一下叶修定的主题,问能不能到时候说定了就安排个采访,有点令他吃惊的是黄少天很干脆地拒绝了。

 

“文州你什么时候想问就来问嘛,我也差不多就知道这些啊,其他的你们也没什么好问的嘛。”

 

“比如说我们最好能知道一下你的老家在哪里之类的信息,才好把报道写具体一点。”

 

“唉,又不是搞人口普查,难道讲个故事你们还要我讲清楚祖宗十八代吗?”黄少天看上去有点讨厌这种事,话也说得很直率,“我不是很想当什么受访人给你们打个‘黄某’之类的名字,就当我们聊得开心,跟你讲了个故事,不好吗?”

 

喻文州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开心,觉得有些困惑,也有些内疚,赶忙说:“没事,不采访就是,以你的想法为重。就是偶尔我可能要上门再问问故事的细节,可以吗?”

 

“那没问题!欢迎你常来啊!”黄少天立刻又开心起来,“我们下次还能约在外面下馆子!我跟你说巷子口有家早餐店很不错还很便宜,下次可以在那一块吃早餐呢。”

 

“行啊。”喻文州笑着答应了。

 

 

 

回到房里他百无聊赖地靠在餐桌边刷手机,注意到叶修发布了下一次见面谈工作的时间。三个人各自在群里汇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情况,慢慢叶修开始和王杰希开始幼稚地互相丢起了表情包。喻文州突然想去看看自己放在窗边的小盆栽,便放下了手机,走到了窗边。这盆栽还是王杰希在学校时送他的,自从他灰心丧气地搬进这个出租房之后就没再管它,上一次见,还是王杰希硬是给他塞进包里非要他带过来时看到的模样,冬天到了,叶子掉得干干净净,都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么的。今天他觉得心情出奇得好,终于想起来可以去看看那个被忘了的小盆栽,浇浇水,给自己的推研祈祷的同时稍微也祈祷一下它还活着。他想着,掀开窗帘。

 

天啊,什么时候发芽了?

 

喻文州有点吃惊,想想自己这房里向来空调开得高,自己又整天宅在家里不出门,估计这小盆栽误以为是春天到了,就自顾自地发起了芽。他又对着日历算了算,觉得冬天也快过去一半了,一下惊觉真的逝者如斯夫。

 

不过这样也挺好,离春天可能也真的不远了。喻文州看向窗外楼下那棵树,又觉得没那么兴奋了。春天来了又怎么样,有些东西死了,也不会因为春天来了,就再活过来啊,比如这棵树,比如自己的梦。他有些悲哀地出神看着树,想起自己刚搬进来时暗自和老天打的赌:

 

如果这棵树没有活过这个冬天,他就一开春就回老家,彻底放弃自己的人类学梦。

 

唉。最终喻文州还是叹了口气,拉上了窗帘。


tbc

 一天天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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